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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蟲】山口紀之升上大四那年暑假,岸神小鞠回到了鄉下(三)

什麼?我已經九個月沒更新了?
所以它並沒有坑,只是我寫得慢。會寫完的,請看我真誠的眼神。

首兩章已修改,請大家先看完再來看第三章喔。





但他也不知道可以跟誰說這件事。不如說他知道如果自己講了出口的話,無論他說的是什麼也會讓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所以乾脆閉口不言——那其實也相當符合他本來的性格。岸神總會走的,像離開家鄉那樣離開他的腦子,在這熱得讓人幾乎要產生幻覺的夏天裡故伴隨水汽蒸發不見。

不過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岸神不是海市蜃樓。這回岸神手裡拿著便利店裡買的咖啡(熱的,在這溫度下簡直是最讓人意外的選擇),而山口則是準備把之前拍好的照片沖曬出來。他發現的時候岸神正立在他後面,毫不掩飾自己望向山口手中幾張照片的眼神。

「這是山口前輩拍的?」他問道,山口無法從他的語氣中猜出對方對照片的評價如何。

「啊,是的。在以前我們常常去玩的那個山裡……」

「我就覺得看著很眼熟。」岸神啜了一口咖啡。「呀,前輩可以給我一張嗎?」

「可以啊。」

山口把照片攤開,岸神微微歪著頭想了一下——他的眼珠從左到右到左巡視一圈又一圈——然後挑走了中間一張拍了山中那條河的照片。「真讓人懷念。」他把照片挾在兩指間輕聲說道:「還記得那時……嗯,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岸神把照片隨手夾進他包裡那本書的幾秒間,山口試著去回想起對方口中那曖昧不明的片段到底是抽出自哪個時點,但他什麼也沒有想起來。他大概忘記了很多東西。岸神又慢悠悠地喝起咖啡來,看著山口有點忙亂地把照片塞住自己的背包中,也許準備好就要說再見了?但這時山口叫住了對方:「岸神,等等!」

「是的?」



岸神似乎有點期待他會說出什麼來。糟糕了,這話題會不會惹來對方的失望呢。「那個——我們之後要在我家聚會,就大家聊聊天喝喝酒什麼的……你要來嗎?」

「啊,這樣啊。」對方也不過是頓了一下便迅速回道:「我這是第一次去山口前輩家呢。」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山口的家大得有點沒意義,對小孩子和大學生來說也是玩樂的好地方——但這附近的孩子就只有岸神一個從來也沒來過,也不知道是沒有人(包括山口自己)想過要邀請他過來,還是岸神自己避開了所有「去山口家玩吧」活動。無論是哪一個狀況,現在的自己似乎也是提了個會讓對方困擾的提議。



「大概是什麼時候?」岸神又問。

「今年祭典最後一天之後……看完煙火便集合來我家。」

「嗯。」岸神應了一聲,兩人之間沉默數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還沒給出回應,有點不好意思地又補了一句:「那就到時見吧,前輩。」



山口發現岸神答應了。岸神對他微笑時他有點慌張地回道:「那、那就在神社門口那邊等吧,人齊了我們再過去……這樣。」

接下來該說什麼才好——山口不禁感到一陣尷尬。岸神不可能沒察覺到他的詞窮,所以便好心地幫他接了下去:「我知道了。謝謝前輩送我照片,我得先走一步了。」

這次沒有把單車帶在身邊的岸神揮了揮手便繼續往和山口相反的方向走去,山口暗自好奇對方要去哪兒但當然沒有問出口。

那麼自己也回家吧。回去把照片裝飾起來。





山口房間裡掛滿了他自己拍的照片,大多是環繞著他居住的家鄉周圍,絕大部份是風景照。對從小就常常在山裡玩耍的山口來講,裡面的確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回憶:最後因為有小孩差點失蹤而被禁止的捉迷藏、夏天時可以抓到大大小小的蟲子、只有零零落落幾棵種在山上所以成不了景點的紅葉樹、水不夠深不能游泳但可以泡腳的小水溪……大大小小的照片在山口房間牆上重拼出記憶裡的風景來,他看著看著心情就變得非常平靜。

至於岸神拿走了的那張照片……岸神是隨便挑出的嗎?還是有意選擇的呢?對著空出來的牆面山口苦惱不已,連頭也隱隱作痛起來。話說回來那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那麼在意呢。不過是個很久沒有聯絡的童年玩伴之一罷了,這樣一講不就簡直像自己喜歡上對方那樣了嗎?



這樣一講不就簡直像自己喜歡上對方那樣嗎。

才不是,他本意就只是要吐槽一下自己罷了,因為平常很少吐槽所以第一次嘗試會做得如此糟糕也沒辦法。他不是認真的。怎麼可能因為過了好久又見上了一面、聊過幾次天突然就喜歡上同性啊。

「啊——煩死了!」

既然房間裡只有他自己一人,他就乾脆大叫一聲抱著頭在地板上好好打滾個幾圈,把岸神和他的單車他的書他的那個御什麼筋前輩通通甩出去。他們之後還會見面呢,不把心情調整過來可不行。





山口的暑假還繼續過下去。祭典舉行的日子愈來愈近,有男女朋友的現充們計劃著那幾天該怎樣約會,水田和井原得在家裡的攤位幫忙,除了攝影和偶然跑跑腿之外山口無所事事,但他也沒瘋狂到每天也去拍照的地步——總而言之,無論那天他出門到哪兒要幹什麼去,他再也沒遇見過岸神。

那也不是什麼壞事。山口甚至暗自鬆了一口氣。好了,他雖然還沒有女朋友,但也來規劃一下祭典的行程吧。祭典當然是一定要去的,螢火蟲他也許會再想一想要不要看……話說回來,山裡有個安靜的位置,是他不久之前才發現的,在那兒應該能清楚地看到祭典的煙火。雖然自己一個去看會有點寂寞就是了……要找朋友去嗎?不知道水田他們在那時候忙完了沒有。整個下午他也在家裡邊擺弄著攝影器材和照片,想著夏祭的行程該如何安排,這個夏天如此特別讓他莫名其妙興奮不已,但他卻講不出為什麼。

山口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屋外的蟬好像要嘲笑他的反常一樣叫得更加大聲。然後母親的聲音越過了房間走廊和蟬們叫山口回過神來:「紀之,你之後是不是要招待朋友過來啊?」



「嗯,就祭典完了之後。水田和井原他們……還有岸神也會過來。」

「哎呀,岸神也要來嗎?」母親的聲音是那麼遙遠而模糊,好像他們之間隔的不只是一條走廊兩個房間,而是整整十多年的時光:「自從他回來之後,我還沒好好跟那孩子說上話呢。」

「我倒是見過他幾次。也沒特別聊到什麼就是了……」頓了一下之後,山口像是要確認什麼一般開口問道:「媽,岸神這是第一次來我們家對吧?」

「欸。嗯……算是吧?」母親的回應比他的記憶還要曖昧,於是他也沒有追問下去。



「紀之,那你準備好零食了嗎?」

「到時再買不就好了嗎?」

「那你可別忘記了呀。」母親最後叮囑道。



零食和酒。夏祭和螢火蟲。全都是每年也會發生的零碎小事。而在他眼前照片與傳單滿天亂舞,上頭印著一年一年過去仍然相去不遠的風景和情報,明明應該是熟悉不已的事情,山口卻在那旋風中伸出雙手拚命想要抓著什麼——可別忘記了——但他該記得什麼?那說不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呀。







-TBC-

下定決心要來面對現實。
這篇卡了很久,九個月中間寫了又改改了又卡,幸好劇情終於定了下來,勉強還能圓得上。
太少寫劇情文就是有這問題,這篇文的初衷明明是做愛,我想在邁進一萬字前他們應該能搞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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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蟲】山口紀之升上大四那年暑假,岸神小鞠回到了鄉下(二)

第二章。設定捏造注意!




「咦,山口前輩想知道嗎?」

那時他們正站在社區圖書館前。岸神除了推著那台公路車之外就沒再拿什麼,臉上幾乎說得上是毫無表情,大概沒有在那些書架之間找到他想要的書;只是山口隨口的問題讓他稍微瞪大了雙眼,似乎對山口的問題、對山口有幾分好奇。

不,其實那是水田問的——但如果這樣回答的話,山口總覺得小鞠會就那樣掉過頭去,不再出半點聲音。他有過前科,對所有他不想回答的問題用笑容帶過,彷彿他並不與提問者一樣感到尷尬,也不知道這缺乏社會性的表現在岸神離鄉升學之後有沒有改善。於是山口代替水田擔下了這反問:「因為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嘛……不只是我,大家也很好奇呀。」



「哦,這樣呀。」小鞠應了一聲,轉過頭去看著公告板上大大小小的宣傳單張和通告。義工招募。垃圾分類回收日程。兒童暑期班簡介。「的確是很久了。」鎮居民大會會議紀錄。水電工廣告。高中熱音社夏日音樂會。「要說原因的話……啊,對了,山口前輩你看這個。」

他伸出了手,在尋貓啟示和二手傢俱清出廣告中間指出了螢火蟲繁殖季通知。山口應了一聲——說真的,這比他想像中來得浪漫,但在岸神身上就有點太過頭了。



他當然也有去過看螢火蟲。但是那時的小孩對會發光卻不能抓回去的蟲子用不了多久就失去興趣,鎮上同時舉辦的祭典還比較吸引人,山口也就跟著同伴們一起回到熱鬧的祭典中撈金魚釣水球去——反正自己終有一日也會加入那些在水邊卿卿我我的年輕情侶們吧?那時的山口搞不好根本沒想那麼多,在射的攤旁那烤魷魚上的蜜糖微微燒焦的味道早就引過了他的注意力,他掏了掏口袋,餘下的零錢還夠用……

「真讓人懷念呀。」岸神說得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般:「小時候我只看過一次螢火蟲,後來就一直記住了——可惜御堂筋前輩不能來,不然就能招待他了。」

可惜長大了的山口到這個歲數仍然不幸地沒有交過女朋友,就算對哪個女孩產生了曖昧的好感,到最後還是因為某個他還不清楚的原因而煙消雲散。至於岸神呢——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多看了岸神的側面幾眼——他大概也沒有女朋友吧?因為大概沒有哪個女生會喜歡聽到男朋友嘴邊老是掛著另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吧。

山口從來不認識御堂筋這號人物,也不知道未來有沒有這個機會去認識這位岸神的大學學長,但岸神似乎真的非常崇拜對方:大學的事、台灣交流團的事、螢火蟲祭典的事,岸神說過的經歷不多不少,但裡頭總會有這個人在。山口別過了頭,好像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再說點什麼。



「對了,山口前輩接下來有什麼要做的嗎?」岸神隨口問道。

「也沒什麼……就幫家裡跑個腿這樣。」對了,因為這樣他才會在街上遇到岸神——雖然先開口搭話的是對方就是了。

「那我會不會妨礙到你?」他看起來並不特別抱歉,山口也一邊搖頭一邊擺手說:「沒有這種事!岸神你真的很久沒有回來了……能夠聽見你回來之前的事,我覺得很開心呀。」



岸神瞪大了雙眼。

山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但接下來岸神又露出了那種「話題結束」的微笑,在山口反應過來之前便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最好不過了。那麼,下次有機會再談吧。」

「嗯、嗯。沒問題。那就再見啦。」



外表看起來還有幾分高中生味道的青年點了點頭,隨即跨上了自行車;那雙有點髒的運動鞋一踩岸神便飆遠了,他水色的髮散在空中看起來也像一陣風。山口總覺得自己好像常常看著岸神離開——雖然他搬離老家搬得無聲無息,好像他那時帶走的東西跟現在帶回來的一樣零零落落。



「咦,岸神不在家嗎?」

他們只能從岸神太太口中得知岸神的去向。和現在不同,那是個還有些許餘冷的三月,假期快將完結而新學期也快將開始,但只有岸神一個到了這鎮子外遙遠的地方去獨自開學,山口簡直無法想像。前幾天他見到岸神時,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要離鄉的樣子,只是像平日一樣安靜地微笑著。再過幾天就又要換上校服上學去的幾個中學生們面面相覷,但除了「原來這樣呀對不起打擾了」之外他們又該說什麼呢——山口那時想,要是他事先知道了的話,就能好好送別對方了。

再過一段日子,岸神曾經帶給他們的惋惜感就消失得七七八八了。春去秋來他們一路長大,十歲、二十歲,好像只有讀小學的岸神還停滯在那日漸模糊剝落發黃的記憶之中——但山口沒看到他是什麼時候追了上來,騎著那輛公路車,而且接下來又要超過他到前頭去了。



這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像他給家裡跑腿也不知跑過多少次了,手上拿的提包換過好幾個,常去的雜貨鋪最近也重新裝潢了一遍;年輕的老闆娘抱著還沒學會說話的小女兒笑著跟山口寒喧幾句,孩子的頭髮好像悄悄留過了肩,而世事本來就是這樣變化不斷。於是山口只能把自己肚子裡那種不適感歸咎於幾日前在學校跟專題組員分享的過期曲奇(儘管他這幾天以來從來沒有任何癥狀),然後把拿到手的香草冰淇淋放回去。雖然他的期末作業已經交了出去,但他可不想在暑假真正開始的時候就生病。





那之後山口開始花時間在郊外四處拍照。他之前靠努力打工存夠了錢買第一套單反器材,雖然是二手品但也叫他愛不釋手,一有時間就往山上跑,盡情去拍風景照。有時應親友要求山口也會為他們拍照,但他其實並不特別喜歡拍人像。

「因為是阿山嘛,所以才會那麼喜歡待在山上吧。」水田曾經這樣評價。並沒有特別喜歡待在水邊或田裡的青年對山同樣興致缺缺,山口也不介意,有時候花點時間自己一個待著、安安靜靜地思考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又或者安安靜靜地什麼也不思考也不錯)。同學的事。朋友的事。家裡存糧的事。圖書館的事。祭典的事。公路車的事。朋友的朋友的事。

山口差點沒手一滑讓相機掉到地上——記憶體竟然滿了,再也容不下哪怕多一張照片,而他之前完全沒有留意到。



這一天無事可做的山口沿路回到鎮上,不像小時候總是一群孩子揮舞著樹枝跑來跑去,這次只有他自己一人抱著相機走在路上。他為了自己的反常而苦惱不已,他以為他好得不能再好,但事實卻是他不但忘了清空記憶卡又忘了帶一張備用的在身上,而代替這些事還有親朋戚友點心圖書螢火蟲雜誌填補了那些空白思維的是岸神,不對好像在那更早之前就……不對……那到底是……

總而言之山口苦惱不已。

這絕對很奇怪呀。






-TBC-

大概會在…五章內寫完。會有肉。
我對攝影這種活動大概是有某種情結,雖然要說的話我不是特別喜歡…也許喜歡的是攝影師吧。

暑假快開始了,應該能寫快點。

【弱蟲】山口紀之升上大四那年暑假,岸神小鞠回到了鄉下(一)

山口鞠!山口鞠!吃我安利好不好!
山口住在鄉下的設定,我會努力快點寫完。





《山口紀之升上大四那年暑假,岸神小鞠回到了鄉下》





從母親處聽說到這件事之後,山口才發現自己今天下午從大學回家時其實有見過岸神。在前一個中轉站有不少人下了這班電車,車廂裡沒幾個人,有幾個高中女生站在一角,偷偷瞅著坐在山口對面的岸神。山口也偷偷瞅著對方——那時他還沒認出眼前的人來——那個看起來像個女孩子的男生,頭髮染成了水藍色,中間還有幾絲粉紅色的挑染,非常搶眼。他身上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擱在腿上的背包和一台公路單車,一窗窗陽光倒在那精簡輕巧的車架、他梳得整齊的頭髮、白色的寬鬆T恤和深藍色中褲上。

岸神手裡拿著一本雜誌在讀。在對方從雜誌上移開目光、轉投在山口臉上逼得他轉開視線之前,他只來得及看見對方那件T恤的圖案:一個處理成黑白線條的人像,眼睛位置被塗抹了過去,用白色字寫著「hello, world」。

(他後來從井原處聽說那是來自一個有名的電腦程式……或者是類似的東西,山口不得不承認他就是不太會記梗,但岸神其實也不太在意。)





但岸神不說「hello」,這之前這之後也不說。很久以前山口和岸神和區裡所有小孩還是小孩的時候,岸神說的是「早上好」;後來則是會加上「山口前輩」,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總之回想起來那句話實在和岸神格格不入,一來他根本不是這樣說話,二來山口記憶中的岸神實在甚少有和別人交流的意願。

山口小時候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混在一起玩耍的孩子裡時也就算不上特別起眼;但岸神比他還要安靜。那時他的頭髮還是普通不過的淡茶色,也沒有現在那麼長,和現在沒有分別的是第一眼看去會分不清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那個年紀的男孩總熱衷於把自己摔個滿身泥巴和擦痕,只有岸神身上總是乾乾淨淨,也就讓他成為了男生中的異類。山口記得他們還有一次討論過岸神其實是不是假扮成男生。



「岸神那傢伙總是在洗手喔。像個女生那麼愛整潔呢。」

「對對,而且不覺得他很瘦嗎?跑得也不快。」

「女孩子們也很喜歡找他聊天。全都是些無聊的話題就是了。」



「可是……」那次山口難得把自己的疑問問出口:「為什麼岸神要裝成男生呀?」

「這、這個嘛……呃……」



他們誰也答不出來。後來有關岸神性別的討論就全都完了,一來他們還沒惡質到拿這個來開玩笑,二來岸神在場時誰也不會敢講——岸神可是很敏銳的,雖然他臉上總是那種看起來很溫和的微笑,但那如狐狸一般上挑的雙眼眼神銳利,無論是誰總會有被他看破心思的感覺。

山口總是有點怯於面對這個比他還要小兩歲的孩子。喜歡洗手的、瘦削的、總是被女孩子包圍的岸神,他應該也感覺到山口的不安吧?所以那時他的語氣極其溫柔:「山口前輩,我們走吧。」

但「那時」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只記得岸神那時背過他就走,山口跟在他身後,所以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山口小時候的記憶大部份也像這個背影一樣模糊而零落……畢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雖然不夠水田長成和山口一樣高的個子,不過也夠岸神改頭換面,讓任何一個人也認不出他來。



而岸神,在那個下午那個車廂裡,卻一眼認出了山口來。那時山口還在想糟糕了是不是我看得太光明正大現在對方生氣了呀可是那邊的女生們甚至還在掩著嘴笑呢,但岸神看也不看那邊,只是一直盯著山口看。山口有點尷尬地別過了頭,聽見對面悉悉索索地收起雜誌的聲音,夾雜在電車再次開動的隆隆聲中——他本來要在這站下車的。

山口有點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車窗外那離他家還有十分鐘距離的便利店一瞬間就看不見了,在鄉下疏落的民居和成排的樹中岸神站了起來,背著不大的背包推著那台公路車,踏上了再下一站的月台。山口總覺得他一定在笑,雖然不知道是在笑山口看著自己出神而忘了在正確的車站下車,還是在笑山口再下一個站仍然不記得要轉回頭去。





結果那天他多花了半小時才回到家中。他不知道他母親是怎樣做到的,但在飯菜的香氣中她顯然還是嗅到了話題的味道,山口剛在玄關脫掉了鞋子,腳還沒有踏進客廳便聽到了母親在廚房問道:「紀之,怎麼晚了回來?」

「我、剛剛乘電車乘過了站……」在母親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給自己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時,山口就明白到自己應該另外編一個理由的。「就是……電車裡有個推著台公路單車的男生……頭髮很顯眼的……」他愈講便愈不知道該講什麼,倒是他的母親好像一下子就了解了:「是不是藍色頭髮的?」



「嗯?是藍色沒有錯。」難道是認識的人嗎?

「啊——那應該是岸神家的小鞠。他前幾天剛回來呢,還給大家都捎了手信……你不也有吃過嗎?桌子上那盒……鳳梨酥?」

呀,那個的話他的確有吃過。看著桌子上那盒只剩一半的點心,山口不由得有點心虛——感覺就像是受了人家的恩惠而不自知。在母親「似乎是台灣的名產呢」、「好像是大學裡的交流團喔」的解說中,他又拆了一個包裝的點心丟進口中。



「紀之,你不會吃不下飯嗎?」

「沒事,我吃得下呀。」

山口這句回得有點口齒不清。包裝盒上他看得懂的只有那片水墨畫而已——不曉得岸神把這盒子遞給老媽時說了什麼,看樣子老媽已經把對方過去好幾年的經歷全都問個一清二楚了。他想像中的岸神把那台公路車停在他家門前,那頭水藍色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在山口應門的時候露出了和記憶中相似的微笑然後開口——



「紀之,來幫我準備一下餐具?」

「嗯,現在就來——。」

不曉得岸神會對自己說什麼。山口心不在焉地拿出了飯碗,在水槽裡匆匆掏抹了幾下——慢著,那人就是那個岸神呀!好像在這瞬間之前他還沒有意識到岸神小鞠到底是誰似的。但留著淡茶色短髮的岸神和頂著藍色妹妹頭的岸神也差太遠了,雖然要說的話那雙狐狸眼可沒什麼改變……但自己一定不是唯一一個認不出岸神來的人。





「唔噗——咳、咳咳!你說啥?那個是岸神?也差太遠了吧!」

不出山口所料,自己至少還有水田這個同伴。牙箍剛拆下不久的童年玩伴的反應比自己還要誇張,差點就要把口裡的波子汽水噴在山口身上。山口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手中的薑味汽水,在吸進下一口之前回道:「對,很誇張對吧?我剛看到時也嚇了一大跳。」

「那顏色就算是我也不敢挑戰呀。」水田說,他高中染的金髮早就開始褪色了,像是被水洗的又像是被太陽曬的,他們也說不上是哪樣。「不過我聽說他早就跑到市區去啦——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TBC-

這對真好吃,真好吃啊啊沒糧啊啊欸欸欸欸(煩)